【赤黑】其子（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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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千弥，四岁，生日据说是三月的第一天，身高勉强够到爸爸的腰部，体重不知道，现在正面临着一个人生中巨大的烦恼。
父亲和爸爸最近都显得很忙，每天除了在家陪他，就是呆在书房或者卧室里的隔间敲键盘，偶尔会有没人能够抽空陪他的时候，这时奶奶会来家里和他一起玩，不过奶奶好像也有工作不能每次都来，然后就会有个叫中村的叔叔陪着他，教他学习一些歪歪扭扭的字，最后是今天，他们把他送到了一个充满小朋友的地方，虽然他们都说到晚上一定会来接他，可是心底的不安却是从他们离开那一刻就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重，和一群同龄人一起学习一起玩耍，一起吃饭听连环画，看着其他小朋友陆陆续续被接走，而他只能继续呆在教室睡觉，这些生活的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抬头望着围栏外头的天空，对于无知的恐惧开始慢慢凝结。
“赤司君？你醒来了呀？哎呀，怎么哭了？”一个女音在耳边响起，随即一条干净的手帕连忙为默默坐在教室门口眺望远处掉泪的男童擦泪，不过对方明显不领情，豆大的泪珠照样啪嗒啪嗒地坠落，但那张小脸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叫人看不出他是否真的悲伤。
耐心地继续给其擦泪，凌小路柔着声音再问：“是身体不舒服吗？”山不就我我就山，他不回答她就猜测，总有猜对的一刻。
对于她温柔的问话，千弥只是不出声地看看她，接着情愿玩自己的手指也不愿张口吱一声，不过凌小路没有泄气，马上又问：“被同学欺负了？”应该不会吧？她几乎没能让他与人交流，不论怎么安排，他都是爱理不理地不配合，极其难教的同时让人担心，难不成是被孤立？确实下半年才插班进来比较难融入圈子，不过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至于会孤立人？若真如此，她的工作量可就瞬间倍增了。
抬手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千弥没有被欺负的感觉，不如说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很友善，但是太友善反而让他无所适从，面对邀自己玩的小孩子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好选择不说话默默远离。不过被欺负或许还好，他早就习惯了所以没所谓，但是……有股说不上来的恐惧感萦绕在他的心头，想到为自己买眼镜的两人，他鼻子一酸，眼泪就掉得更凶。
“赤司君，不好好把心里话说出来别人是无法了解你在想什么的哦，你若有什么困难，不妨说出来让老师听听，老师会尽力给你帮助。”见眼前的孩子哭得更厉害了，吓一跳的凌小路赶忙轻轻搂住他，擦泪的同时不忘捻起道理灌输，她几乎没遇过如此不爱说话的儿童。
似曾相识的话语终于吸引了千弥的注意力，父亲常对他说，要把自己的想法传达出去，首先要做的是开口说话，不管脑中再怎么缺乏词汇，也要尽力地去表达，否则永远没人会懂自己。狐疑地看看似在担心自己的女人，千弥这才缓缓地掀动两张嘴皮子，蚊子似的声音悄悄地从唇间流出，“……我要…”
“诶？你要什么？”糟了，太小声没听清楚，他不会不说第二次了吧？
皱了皱鼻头，千弥扭捏了好一会儿，就在凌小路想要再度发问之际，他终于提高了一些音量，童稚声清晰地传达了自己的意愿，“我要爸爸……”
总算理解了千弥为什么在哭的凌小路抬手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啊，原来你是想爸爸了呀，没关系，爸爸还有三个小时就会来接你回家，很快的。”搞了这么久，原来这个新来的孩子太恋家，不敌相思而落泪，看来他和爸爸感情很好，一时半刻的分别都受不住，这个状况在很多其他小孩子身上也有发生，大多是第一次上学，见不到朝夕相处的父母时感到不安，不过久了就会渐渐习惯，在适应前有一个过渡期，他会慢慢变好的。
“我现在就想见爸爸，我想回家。”他不知道三个小时是多久，未知对于他来说太可怕了。
“可是爸爸要工作，现在可能没空过来哦。”他爸爸一看就是忙人，仪表堂堂器宇不凡，简单的衬衫西裤随意搭配就显得高贵俊逸，早上院长好似还恭恭敬敬地和他谈天说话，回过头还要她一定要把人看好，可想而知他有很好的家世，只是她才去整理了一下资料回来，这个小少爷就独自坐在门口掉泪，让人好不心惊。
本还有些期待的大眼瞬间被失望覆盖，千弥又开始低下头揪着手指，撅着的小嘴小声地挤出了一个词，“骗子……”她说会尽力帮助的，现在根本没有出力就宣布放弃。
噢，居然被学生说自己是骗子。心一抽的凌小路微笑的嘴角跟着抽搐，最终她干脆掏出手机提议，“不然这样吧？我们来试着给爸爸打个电话？”
垂下的小脑袋猛然抬起，明亮的眸子像是忘记悲伤一般没了泪充满希望，连连点头让她快些拨打，本来疏离的态度立刻大转变，黏在她身旁紧盯着她拨号，见她拨出后把手机放置耳边，他也贴了个耳朵过来，生怕错过一句话。
无奈的凌小路勾唇笑笑，电话接通，她首先听见了一个很好听的男音，于是急忙问：“喂？您好，请问是赤司先生吗？”没发觉孩子的眼神因为电话那头的声音产生了一些异样，听见确切答复后她又道：“抱歉打扰到您，是这样的，赤司君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惦记着想要见爸爸，我想说给他和你通个话会好一些。”一般家里没事不会申请早晨保育和延长保育，他现在应该工作中没空过来。
“好的，那我换他听。”说完，凌小路将手机贴到了千弥的耳边，对方立即双手紧抓手机边缘开口喊了句：“父亲。”
咦？称谓变成了父亲啊，确实赤司先生从各方面看来都十分有魄力，不过年纪轻轻就当了父亲真是浪费啊，能为他生孩子的女人一定长得倾国倾城，不过这孩子却不怎么念叨妈妈，该不会是单亲家庭吧？
不理凌小路猜测的表情，听见父亲声音的千弥虽然还显得有些谨慎，但面上已无刚开始的阴郁，随后更是像听到了什么好事，整个人瞬间廓然开朗，还不确信地再确认一遍，“真的？”
摇着的小脚丫倍显欢快，现在的千弥开怀得一点都不像刚哭过的小孩，“嗯嗯，我会很乖，父亲加油。”太好了，父亲说会尽快赶过来，他没有被抛弃，他还能在那个家生活。
“好。”听话地把手机交还凌小路，甚至乖乖回到教室边上自配的寝室，爬上自己的小床午睡。
“喂？”讶异地看着孩子离开视线，凌小路在心底自嘲真是十个老师不及一个父亲，光在电话里头说了几句话，孤僻的宝宝立刻听话得像父母的贴心棉袄，一点脾气也不闹，说睡就睡。
“老师抱歉，我家孩子给你添麻烦了。”坐在办公室的赤司正在写报告的最终部分，忙了近三个月的他用膝盖想也知道接下来根本没喘息的机会，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愿把孩子的事情推给在家里赶稿的妻子。上个月对方终于出版了第一本小说，销量就同期来说算是不错，而第二本小说的初稿几乎同时过审，有了编辑的催促让他忙碌了起来，夜以继日焚膏继晷，目前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修整校对，应该和自己一样正在纠结着结尾该怎么下笔，最好还是别打扰了。
“没事没事，这是我的职责。”凌小路在心里回答，她只是帮忙擦个泪打个电话，实际几乎没能帮上什么忙。
“我结束工作后会立即去幼儿园，不过我只会在园外等着，我记得下午有一节户外活动课，我想让他多呆一会儿多认识一些朋友再接走，不过届时你能先带他到围栏边上么？我有些话要当面和他说。”他得让那孩子意识到幼儿园和福利院的不同，以及他不会做出领养了又抛弃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他们相处三个月了，这点还需说明吗？
“没问题，您放心。”这点小事不难。
“谢谢，我还有工作，先挂了。”忍住了打呵欠的冲动，赤司心想呆会还是打的去幼儿园好了，他若疲劳驾驶被发现会挨批很久。
“好的，再见。”似乎听出来赤司的疲惫，凌小路应答完后便果断地挂断了电话，随后起身蹑手蹑脚地走进教室，站在一边的小寝室门口朝千弥的方向看去，对方闭着双眸，眼镜脱开放回眼镜盒中十分宝贝地抱在怀里，唇角微微上翘，看样子是认真地想要睡着。
不由得再度暗叹家人的作用真大，她转身回到教室内，将弄乱的教材和玩具一一摆放好，等待孩子们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