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其子（第十六章）
完稿给黑子带来了接近十余天的自由时间，下一本书的大纲大致上已经写好，差了一些历史环境资料他打算到校内看看能不能找到想要的，若没找到也没关系，家里书房也该更新一批书籍了，他约了赤司周末去大型的书城购书，最近书多得要放到隔壁的小琴房，贴着墙多增两个书架摆放，他怀疑毕业后要为收拾一个书房给累死。
给他带来困扰的人也几乎跟人间蒸发似的没再出现，自由让他觉得空气也跟着变得清新，冷然的面上始终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仿佛所有烦恼都消失不见，认识他的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好心情。
只是好景终究不长，未解决的烦恼不会真的消失，藏久了还是会被挖出来要他正视，大四的课少得可怜基本只有第一学期才有寥寥几节课，所以他不来学校是不可能的，而且同在一个学校的人又怎会一直都遇不到？手指的接触让他心口微微一颤，忙收回手转头看向满脸诧异的人，一本书赫然从面前掉落砸在了地上，扰人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回响了小会，引来不少回眸的视线，无人多心再看几眼，便又沉浸到属于自己的书海。
弯下腰捡起了落下的书籍，黑子面上无过多讶然，该来的还是会来，他知道的。退出篮球部不代表他不再接触篮球，爱人的出名也让他下意识地保持着极低的存在感，不过他首次怨自己的存在感太低，若不然对方怎会摆出惊慌失措的表情？
“你拿去吧，我只是觉得这本书外表很精致，好奇翻翻而已。”想事情想得入神，没想到他居然就在旁边，还碰巧与他拿上了同一本书。
“谢谢…怎么了吗？”将捡起的书放到了手中书堆上方，觉得差不多的黑子打算找间阅览室安静地翻找自己需要的资料，转头又睨了眼还站在原地的白石，对方的表情已经缓和许多，不过欲言又止的模样叫人难以忽视，他很想走，但道义让他留了下来。
白石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的窘色，脑中太多的话想要说，可到了嘴上却是与之毫无关系的话，“你拿了真多书。”
不算多，也就六本吧，“这些都是参考资料，我只需要其中一小部分，所以很快就能看完。”
也就是说，他不是外借而是在这里阅读完再走吧？白石乌黑的眼眸凝聚着叫人读不清的复杂神色，瞅瞅这又瞅瞅那，除了满眼的书籍以外别无他物，但又怕黑子因为等得不耐而丢下她离去，她索性先撇开前日的一堆烦恼，先作下一个约定再说，“我找到想看的书后，能和你用同一间阅览室吗？”
不想太多，黑子爽快地点头，道：“可以。”阅览室不属于他，她爱来便来，无需过问。
“谢…谢谢。”料不到对方会答得这么快，白石急急地想回应，卡住的声音显得她紧张不已。
黑子有些难以想象没见的这段时间是什么改变了对方，佐佐木若与她有过接触不应该没有告知他才对，向来朝气蓬勃有话就直说的她一再摆出心事重重的样子，难不成是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他记得那天征君回来只说了有关计划的部分，除此之外就没再说过宴会的事，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多八卦八卦，省得因为错过什么变得丈二摸不着头脑。
“那我先过去了。”她是动摇了吗？黑子在心底这样问自己，而他相信答案很快就会揭晓，就在阅览室里。
“好的。”平伏下心情的她迟来地勾起微笑，扬手挥了挥目送对方离去，直到对方消失在视线范围內，才放下手垂下了眼帘。
需要面对的逃也逃不过，再不搞清楚他与佐佐木的关系，她的心就会一直乱下去。她对黑子的感情虽不至嘴上说得那么深，但喜欢是不假，若不然对于佐佐木的存在又怎会显得如此坐立不安，犹如芒刺在背一般对其嫉妒不已，尤其是在对方一而再地激怒她之后，一股恨意掩于心底总挥散不去，若不是那之后就没遇见过对方了，恐怕还会有几顿饱气，那家伙太会抬杠了，骂起人来几乎可以不带一个脏字，让她次次憋得不知所言。
摇了摇头，嘱咐自己冷静的白石转过头，看了眼分区后想也不想往别的区块走去，她失了神才会走到自己不感兴趣的书区，不过……环境资料？
随意找了本自己看过的外文名著，白石在内心多设了几道防，将该说的话整理好后，就迫不及待地走向了阅览室，挨个看了里头的人，最终在一个角落的阅览室找到了她喜欢的人。
五月的阳光不热，角落的阅览室意外地光线充足，柔光洋洋洒洒地落在实木桌子上，黑子坐在较为面光的位置，赤色边框的眼镜挂在挺秀的鼻梁，清风透过窗缝轻轻撩起宆色发丝，白皙的肌肤接受着光芒的洗礼，面颊已经有了不易发现的绯红，一手拿着参考书，另一手放在了一台白色手提电脑的键盘上敲敲打打，专心得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无法想象，如此英俊有气质的人，平日的存在感为何会这般低，是因为那张缺乏丰富表情的脸吗？
“你近视？”把手上的书籍放到桌面，白石不动声色地坐到了黑子的对面，眼底有着不留余的痴迷，十多天的不见无法削去她对他的感情，爱与不爱仅在一念之间，她做不了抉择，一颗心却早已成了扑火的飞蛾，系在对方的身上不起不落，怕就怕下一刻被摔得伤痕累累。
敲键盘的手停顿了一下，黑子抬眼一睇，随后放下手中的书，用小臂轻压不至页乱，随手点击保存后，答道：“没有，征君说看电脑的时候最好戴上防辐射的眼镜，所以就买了。”而买的人是他丈夫。
“这样啊，你现在在做什么？”认真的模样叫人不忍心打扰，可她做不到。
“记录一些历史环境资料，意大利的。”网络上虽然也能找到，但大多都千篇一律，真正有用的资料几乎都被埋没在大批大批的信息垃圾中，所以他宁愿翻书。
“作业？”傻傻地问出了让人侧目的话，顾着追人与自怜的白石几乎忽略了黑子本就是文学系的学生，从第一次在校内见到佐佐木时她就该想到，黑子是个小作家，而且若是作业，不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前来图书馆寻找资料。
黑子没有为她的不知而有排斥反应，倒是觉得这也好，她对他知道得越少他就越开心也会越安心，“不是，是下一本小说准备用到的资料，我打算五月开稿，所以前期准备现在就要做好。”
显然他的回答让白石感到吃惊，她当然记得对方是个文学系的学生，但大多学生的工作和专业几乎挂不上勾，而且他之前一直活跃在篮球部，所以她当真没有想过他会在写小说。也怪家里那些没用的下人，要他们去打听一点他的事情都打听不出来，说什么渠道蔽塞无从入手，连他在写小说这种事都挖不出来，根本就是吃白饭的废物，没用就是没用，哪来那么多借口？
“佐佐木小姐是你的读者？”想起了佐佐木威胁黑子的一幕，白石总算理清了一些那是怎么回事。
微微一笑，黑子的承认来得十分快，“嗯，虽然说话暴躁了些，但她每次给的建议都很到位，我很喜欢她这一点。”忠言逆耳利于行，佐佐木确实让他进步了不少。
心一凉，白石不晓得喜欢二字会这么快从他的唇中跳出，情势发展急得令她错愕不已，一句未经大脑思考的话不知不觉从嘴里溜出，“你真的喜欢她？”
“我没必要撒谎啊。”作为一个作者，他确实喜欢她。
“莫非她就是你的……”女朋友？
一阵催命的电话铃声响起，为保不打扰到图书馆内的人，没有把话听完的黑子连忙拿出手机，道了声“抱歉”就接听了起来，还未朝电话那端开口，两人就听见了一个女高音如雷鸣版的叫喊：“黑子！！”
“佐佐木？怎么了？”揉了揉被震到的左耳，黑子无奈地将手机换向另一边，精致的赤玉挂件轻轻地摇呀摇，仿佛在嘲笑面色沉重的白石自找了刀子捅自己，只是没人理她惘然若失的脸，听到通讯彼端的佐佐木简言意骇地把话说完，黑子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扭伤了？在哪？小岛呢？”
听完佐佐木的回到之后，黑子在收拾的同时迅速落下一句话：“我知道了，你别乱动，我立刻过去。白石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帮忙把书还回去？我有点急事要先走。”好友重感冒，管家的家里有事请假一周，天真的她以为自己一个人过也没问题，结果才第一天就弄得脚扭伤，笨拙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他真怀疑对方是怎么活到今日。
木讷地看着黑子毫不留念地把翻了一半不到的书扔在原地，一边起身一边将笔记本电脑塞进包里，焦急的样子仿佛在担心受伤的小女友，面对这样的他，白石怎好意思再出口挽留，即使心底再多的委屈她也无法向喜欢的人道明，他的心始终装着另一人。
“好的。”轻轻的一声，带着悲绝。
“谢谢。”落下最后一句话，黑子像风一般消失在阅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