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影日/业渚/瑞金/安雷/银博/鬼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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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运】妻子(第八章)-赤黑

  好冷,现在是初春,刚下完一场春雪,会感到冷也不奇怪,但是……好痛苦,仿佛没办法呼吸一般,胃里充斥了多余的东西,氧气没办法正常输送到大脑,也没办法继续思考了。
  很冷其实是骗人的,与其说冷,不如说这里异常地温暖,平日那冰冷的大海消失了,地面是春雪铺成的纯白色,还有今日也能看见自己的身影。
  天空好蓝,“我说,这是哪里?”是梦?那家伙醒着吗?
  转过头看向另一边,赤司看到了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本认为这与平时的光景没什么区别,仅仅是换了一个场所罢了,但待他细看之后,却发现不是那样的。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发现床上躺着的人总算睁开了双眼,松元立马发声询问状况。
  涣散的视线缓缓地聚集在一个地方,赤司看着眼前的人,大致能猜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只是他没有买松元的帐,反是有些焦急地问道:“哲也呢?”
  愣了一下,松元不免烦躁地叹气,而后将自己所知道的现状都娓娓道来,“那孩子身上都是轻伤,后脑的撞击流了不少血,但没有生命危险,烧也退了,现在在隔壁病房,还没醒,你才是有没有怎样?昏迷都一天多了,你父母刚回去吃晚饭了。”一醒来就问别人,他真是有空闲。
  没有生命危险,那就好,真想趁他还没有醒,先过去看看他的脸。抬起手抚了一下发疼的后颈,赤司不大舒适地换了个姿势问道:“你呢?”
  挠了挠脸颊,松元莫名感到受宠若惊,但他更希望对方能先重视一下自己,“我叫了外卖,因为担心你的精神状态完全不敢离开,所以快告诉我你没事!”还以为他下一步是要冲到隔壁去,看来是想太多。
  看着对方显然担忧的脸,赤司的精神变得更加无精打采起来,回想起在清醒之前所看到的景象,他不由得感到心慌意乱,“我……做了一个糟糕透顶的梦。”
  “梦?怎样的?”见对方心神不定的模样,松元隐约觉得这个梦的寓意不大好。
  “你现在能帮我催眠吗?”现在不是他该出现的时候。
  诧异地摇头,松元越发觉得不对,不禁焦急地说道:“你疯了?为什么突然要催眠?”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适合催眠,若期间受到了什么暗示,很可能就引发出其他人格。
  惘然若失地盯着对方摇头的动作,赤司顿感无助,扬着冰凉的僵硬地声音陈述道:“我死了。”
  “哈!?你还好好地活着啊,难不成我看到的是幽灵?你可别吓我。”听到如此惊骇世俗的话,松元没有被吓得跳起来已经不错了,但转念一想,对方应该只是做到了这样的梦,所以他的行为只是大惊小怪,虚惊一场。
  “本以为透明的墙原来是面镜子,墙倒下了,出现在对面的却是一片无边际的海,反应过来之后我发现我死了,沉到了冰冷的海底,因为窒息而死。”就算拥有当时的记忆,他也没法理解自己,最糟的是现在他无法听到那个声音。
  听完赤司的话,松元反从惊愕中冷静了下来,一个心理暗示能够救人,也能够杀人,最糟糕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因此他更要理智地去应对,“你现在是主体人格吧?”分开之前都还是第二人格的,所以他才没有第一时间冲到隔壁病房吗?
  “嗯。”轻声承认,赤司首次有了还未面对就已经心灰意冷的感觉,前方等着自己的是一盘死棋,光靠他没办法救活,而他此刻孤立无援。
  尽管明白赤司已经被逼到无路可走的状态,松元见此状也不愿拿他的身体开玩笑,只能强行扼杀了利用催眠帮忙的可能性,“抱歉,催眠是个危险的东西,你现在不是能接受的状态。”
  “这样啊……”胸口至今都萦绕着一股强烈的落寞,怎么也没法散去,脑中一片空白,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轻松,真是讽刺。赤司闭上了双眸,试图从乱糟糟的脑中整理出来一套可行的方案,因为他知道,现在最无助的人不是自己。
  瞧赤司这么一脸愁眉不展的模样,松元也不大好受,再三思虑他还是打算要好好地疏导眼前的孩子,“不会有问题的,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不必太过担忧未知的未来,也不需过于悔恨无法改变的曾经,你只要踏实地往前走就可以了,现在就驻足不前还早着呢,你必须去面对该面对的事情,别想得太绝望。”
  “总感觉很火大,我应该没说过放弃的话语吧?”睁眼瞪了忽然说了一大堆话的松元,他当然知道再难堪该要面对,不然就会重蹈覆辙,所以现在才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被松元这么说,他莫名地就燃起一股无名火。
  没想到自己的好心好意居然被当成狼心狗肺,松元用力地往回瞪眼,露出不像大人的臭脸道:“什么啊!难得我讲了很动人的话,你就给个面子哭一哭啊,真小气。”
  “很遗憾我不是爱哭鬼。”无奈地勾唇扯出了淡淡的笑容,赤司轻声地回击了松元,只是他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很久,一个敲门声直接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待到敲门的人走进门时,他就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
  惴惴不安地看了看赤司缠上绷带的颈项,和打在手背上的吊针,由衷感谢他救了自己儿子的黑子和纱声音有些发抖,仿佛是要忍住泪崩一样,小心翼翼地说道:“赤司君,你醒了啊。”
  “伯母,哲也怎么了吗?”没有任何寒暄,赤司很干脆直击重点,问出自己内心最想知道的事情。
  一听对方这么直接地就问起黑子的事情,黑子和纱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嗯,谢谢你救了哲君,他刚刚醒了,你现在能动吗?能不能过来看一下他?哲君他……”
  “诶?喂赤司!别随便拔掉啊!”还未等黑子和纱把话说完,松元就惊叫起来,只因赤司二话不说就将手背上的针头拔掉,忍痛起床快速地跑到了隔壁大门敞开的房间,快得叫人反应不过来。
  进到病房后,赤司有意放缓了脚步,异色的双眸倒映着蜷缩在床上发抖的人,内心就如被到刺入一般开始疼痛了起来,很多想要问的话语全都卡在了喉咙,最终好不容易挤出来了声音,却只是很轻地呼唤了对方的名字,“哲也。”
  因为来者的声音而瑟缩了一下,黑子用力地抱住了双膝,忍住了险些要下滑的泪,随后才抬起了那张苍白的脸颊,本就极其不安的双眸在对上赤司担忧的视线后忽地定住了,逐渐地,他像是受到更大的打击一般,整个人都变得摇摇欲坠起来,就连声音也无法好好地发出来。
  “赤…司……君?”他没有消失?
  不意外对方会一眼看穿自己是谁,赤司咬了咬牙,轻声问:“你没事吧?哲也。”
  “真的…不要了……?”并没有回答赤司的问题,黑子几近绝望地再次把头埋到双臂中,说出来的话和喃喃自语无差,让人无法明了此话的个中意思。即便这样,赤司还是大致猜到了他想要表达什么,这令他不得不再度对袭击他的人感到愤怒。
  “你这个…骗子…”什么不会放开,什么一辈子,全都是骗人的?越是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就越是清晰,这让黑子更加失魂落魄,就算这变得不像自己,他也无法做到立刻振作,他已经混乱得无法正常思考,所以找不到修补体内那颗破烂不堪的心的方法。
  被指控为骗子的赤司咬紧了牙,在脑内硬是下达要自己冷静的指令,抬起手想要将对方抱得过紧的手拉开,并解释:“哲也,你说什么?我和……”
  “别碰我!”随着啪的一声,黑子极度恐惧的声音在病房里响了起来,而后重重地喘着气,颤抖地往床的另一头缩去。
  这一幕让赤司完全怔住了,只因他是第一次看到,黑子如此恐慌的模样。
  “连赤司君也不行吗?”跟过来的黑子和纱见儿子再度露出惶恐的表情,立即失落地垂下了双肩,她明白这次意外对他造成了心理阴影,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连亲人和恋人都没办法接触。
  “什么意思?”面上愕然的表情已经平静了下来,赤司仍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黑子,听到了黑子和纱的话之后他也猜测得到大概,但他还是忍不住发问,不希望这事越变越复杂。
  黑子和纱有些犹豫地看着儿子默默缩进被子里的举动,最终还是轻声地回答:“哲君,拒绝任何人的触碰,我原以为赤司君是特别的,所以……”所以才会把他找过来,结果还是不行。
  “抱歉,没能回应你的期待。”事实与自己所猜的无异,赤司很快就打断了对方的话,不大想继续听下去,特别的人不是他,不如说他是对方最不想碰的人,又怎能回应得了她的期待。
  没想到自己的话反而让赤司向自己道歉,黑子和纱连忙摆手并说道:“我很感谢你能搭救哲君,而且也害你受伤了。”若他当时没有赶到,事态绝对会更糟。
  凉凉的视线落到黑子和纱的脸上,赤司神情复杂,落下了一句话便转过身打算离去,“救哲也的人不是我,是征十郎,医生,接下来麻烦你了,我先出去比较好。”就算他最后不出手,那些人也没有继续伤害哲也的打算。
  “等等,征十郎他怎么了?”听出端倪的黑子猛然掀开被子看向背朝自己的人,过多的忧心和不安让他忘了脑后的阵阵刺疼,然而他的激动却换来了赤司黯然的眼神。
  “我不知道。”张唇将不负责任的四个字丢下,赤司便继续跨步走出了病房的大门。
  “诶?什……什么?”难道说现在的赤司君是另一个人格?所以哲君才会拒绝他?因为两人的对话变得有些混乱,黑子和纱怔怔地看着被关上的房门,很想就这么跟上去问个清楚。
  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松元叹了一口气,来回瞧了瞧被留在病房内的母子,随后善解人意地向黑子和纱提议:“太太,能请你先出去吗?我想黑子也需要静静,我是心理医生,有些话也想单独对他说说,这是工作证。”顺势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示意身份,他甚至庆幸自己有把证件带在身上的习惯。
  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还留在房内的松元,原本一直以为他是赤司的亲戚,黑子和纱在看到证件上的讯息后还是小小地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赤司的心理医生就伴在他的身边。
  “那…嗯,我出去一会儿,有事请叫我,我就在外面。”看了看再度将自己藏起来的黑子,她踌躇了一会还是决定先把疑问弄清楚。
  “好的。”收起了自己的证件,见房门被关上,松元才转身走到床边坐在椅子上,盯着床上隆起的被子,他思考片刻后决定先自我介绍。
  “黑子君,我想你会不会怀疑我是个可疑的家伙,所以还是先报上来历比较好,我叫松元彻,是赤司的心理医生,你好。”
  空洞不已的双眸中掠过了复杂的情绪,黑子缓缓地拉下被子,视线不动声色地聚焦在松元的身上,“你说……赤司君的心理医生。”曾几何时,他也尝试过想象与征十郎谈论对方的病情,一直担心着烦恼着思考着,也有想过要追问,但最终还是没法问出口,每次的对话都会巧妙地被牵着鼻子走,不知不觉中他就从知晓的第一人,变成了欺瞒的对象。
  “嗯,我想你应该有很多事情想要问。”点点头,松元的谈吐跟着对方的节奏缓了下来,丝毫焦躁的气息也没有,发出柔和的声音,令整个房间的气氛也逐渐恢复平和。
  像是被这样的气氛感染,并感觉到眼前的人不会伤害到自己,黑子的防备才稍微松懈下来,紧张的情绪渐渐平伏,盯着对方许久,他又开口:“征十郎从未和我说过治疗的事情,我以为赤司君已经消失了。”并不是这样的,其实他早有预感到赤司君没有消失,在生日的时候征十郎微妙的表现就十分让人在意。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要给他无法毁坏的回忆,还有希望他至少能开心地度日,不管什么事都能坚强地面对……这么明显的话语他怎会听不出来问题?
  “这确实是个问题,他们做决定的时候谁也没有通知,顽固得像个老头子。如你所见赤司没有消失,在京都时他们也交换了好几次主导权,不过两人都没有争夺的意思,积极地想治好这个病,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而最好的结果是人格间的转换能做到像情绪的变化一样。”期间主人格还擅自和次人格做了不再见黑子的约定,很讽刺的是,在不对的时间不对的场合因本能驱使,他也擅自毁了自己的约定。
  尽管能够侃侃而谈的话语有很多,但松元还是十分谨慎地在脑中做出筛选,把认为绝对不能说的给吞回肚子里,将有用的用轻松的语气给说出,尽可能做到不影响正处于脆弱期的病人。
  面对松元的话语,黑子也十分认真地听完了,最终挑出了重点给予回应,“意思是,两个人格会融为一体的意思?”没有争夺主导权的意思是他们觉得就算消失了也无妨?这样做真的就是积极?
  “就是这样,并不是谁消失,而是都留下来,不如说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格,但是……在这个治疗的过程中存在着唯一的问题,那就是你。”细心地发现黑子的表情比之前又稍显阴暗了些,松元赶紧对症下药,随即将话题方向稍稍偏移开来,让对方尽可能理解赤司这么做的原因,即便说起来又长又臭,这种时候还是要好好地说出来。
  “我?”本身严肃而阴沉的表情变为了疑惑,黑子自知这段时间并没有与赤司说过任何关于人格的问题,理应不存在干扰治疗这种事,所以他不能理解为何这个问题出在他身上。
  乐于看到黑子的情绪变化,松元立马对此展开解释:“也许你会很惊讶,他们这么积极地接受治疗的动力,都是因为你,因为他们害怕突然转变人格会伤害到你,但只要一接近你,他们的情绪就会变得没法稳定,对治疗也会有微妙的影响。说起来刚刚你用力地拍开了赤司的手对吧,我想他没说完的是‘我和征十郎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不要你’,我认为就算站在你眼前的人是征十郎,他也会说一样的话。赤司他在病房听到你有事时,可是直接就拔了针头冲过来,可见他已经潜意识地认为你比他的生命还重要了。”结果被当头泼了一桶冷水,看来呆会还得去赤司的状况。
  口有些干的松元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次性杯子,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上一口,给出黑子足够思考的时间,顺势在脑中整理好接下来要说的话,见对方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就不客气地接着说下去,“我赶到现场时欺负你的人都被赤司教训得不得动弹,就算受了伤也撑到我赶来后才昏倒,这么重视你的人,不论他是谁,是不是也该说一句感谢吧?我不会说你现在面对的只是一件小事,但希望你能够和赤司一样,勇敢积极地去面对。”
  愣愣地看着把话一句一句慢慢说出口的松元,黑子总算理解到赤司不论做什么,最先考虑的都是他,而他却自私地只想到自己,完全没有想到做出这种选择的对方的感受。想了许久,黑子再问:“他们,都是怀着什么心情做出这个决定的?”
  有些意外的松元以为对方一定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结果吐出来的只有这么一个,他想黑子的理解能力是足够的,只是至今所想都极端地倾向征十郎这个存在,所以才会有被抛弃一说,“虽然不知道他们做决定时的心情,但至少初次来找我的时候都冷静得吓人。”恋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怕是毒药一般的存在。
  也就是说,做出决定不是一时冲动,并认为那样做是最好的结果?“我该……怎么做?”黑子缓缓坐起身,眼底是抹不去的惆怅,鼻头发酸,却流不出一滴泪。
  “唔。”朝黑子伸出了一只手,松元意图明显地盯着对方瞧。
  看着眼前的手,黑子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但一瞬间他的脑中却闪过了竹田的脸,本来放松下来的身子猛然一僵,面对等待着自己的松元,他终究还是停在踌躇的地步。
  看来先前只是被赤司的话题给牵引住了吸引力,毕竟心理阴影这种东西一旦形成了就很难消除。默默观察着黑子的神情变化,松元没有着急,在脑中思考有什么方法能够将对方的注意力从痛苦的回忆中抽出,直到视线落在柜子上方挂着的病历表上,他想了想,将夹在病历表上的笔拿了出来,开始在自己的手上画着什么。
  黑子因身体的僵硬感到丧气,但很快那只手又出现在了他眼前,他在手心处看到了一个画得一点都不圆,可以说是史上最难看的篮球,怔愕地抬起头去看依旧和颜悦色的松元,对方给他的回应是收拢手指反过来以拳面向他,看着这一幕,黑子忍不住也抬起了自己的手,轻轻地与对方碰拳。
  “这不是很自然地做到了吗?不要输给区区的肌肤之亲,黑子君。”托赤司偶尔会忍不住爆发的黑子论的福,他还挺清楚黑子喜欢篮球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严重到赤司偶尔会将之比作情敌。
  手臂的微微颤抖逐渐停了下来,尽管内心还是不安,但黑子却觉得比之前好受许多,他呼了一口气,朝松元轻声念道:“谢谢你。”
  松元点头,“不客气,还有什么问题就尽管说出来,别憋着。”情绪平伏,差不多也该去看看赤司的状况了。
  “嗯。”黑子放下手后慢慢地倚到床头,不再给人开始时摇摇欲坠的感觉,只是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个怎么也问不出口的问题。
  征十郎是不是已经消失了……
  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赤司无力地倚着椅背,抬手轻轻地触碰脖子上的绷带,可以隐约感觉到后颈传递至大脑的痛觉,他在想,黑子也许比他疼上许多倍,但是这份关心完全传达不到,毕竟他的存在连朋友都不如。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指的大概就是现在的情况。
  走出房间后,黑子和纱很快发现了默默坐在一边的赤司,看着他脸色苍白地放下手,她立即担忧地上前询问:“赤司君,不回到病房吗?脖子还很疼吧?”
  指尖忽地跳动了一下,赤司很平静地垂着头回答对方的问题,“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身体上的伤再怎么痛,迟早有一天都会痊愈。
  那算小事?“你没事比什么都好……那个,你还记得冬季杯比赛结束后的事情吗?”隔着一个人的位置,黑子和纱慢慢地坐在了靠门边的位置。
  很简单的一句问话,但赤司却无法将答案说出口,瞠大的双眸在下一刻又恢复到先头的状态,随后他如早已看透对方想说什么那般回应:“不用试探我,我和你见过的赤司不是同一个人格,我不知道你们具体说了什么,但他有给我说过大概情况。”
  对方的直白不禁让黑子和纱感到羞愧,她不得不说这个孩子不管什么时候都聪明到让人咋舌,“那果然他已经消失了吗?”在她看来赤司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在儿子面前,只需一眼就被识破,让人怀疑他们曾经到底有多要好。
  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赤司心不在焉地玩敲打着手指,这个问题刚刚黑子也对他问过,他们所关心的人都是另一个他,令他很想把那家伙给揪出来,可惜做不到,“不知道,但我已经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了。”
  忽地停顿了一下,赤司转过头来看向捂着唇沉默不语的黑子和纱,从对方的神情看来,他知道她还有什么想说却不忍说出口的事情,“伯母,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吧。”事到如今她不管说什么对他来说都一样,就算是责备自己不事先说明就冲动地跑到黑子的病房,也比无声地坐在那儿好。
  怔了怔,黑子和纱慢慢地放下手并揪紧了指头,随后张唇发出了略微颤抖的声音,而她吐出的言语却显得极其残酷,“赤司君,拜托你……离开哲君吧…”低垂的视线有些怯懦地移向了对方的脸,她原以为赤司会露出震惊的表情,但她只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惆怅,那张唇边上甚至还有一丝上扬,让她认为是错觉。
  “我知道这样说非常对不起你,但你现在的存在只会更加地刺激他……真的十分抱歉,你明明是哲君的救命恩人我却这么说,但是……对不起。”看着对方的脸,黑子和纱连忙又补上断断续续的解释,但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所谓的防范未然根本没用,即便形式不一样也还是如他所说的发生了。
  “你没有必要道歉。”那抹浅到不能再浅的微笑加深了,赤司把头微微一侧,异色的双眸中仿佛没有任何事物,比起黑子和纱那颤抖的嗓音,他从喉头挤出来的声音有一些沙哑,但却无比清晰地传达到对方的耳中。在说完这句话后,他动作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点了下头,继而往自己的病房走了回去。
  揪紧的双手逐渐地松开了,不知何时,黑子和纱才猛然发现,自己极力忍住的泪水,早已悄悄地涌出,坠落在冰凉的手背上。
  * * *   * * *
  抬起头看向窗户外头的景色,阴郁的天气在这两天依旧不见好转,甚至有恶化的趋势,想着接下来大概会有一场暴风雪之类的气象,黑子十分安静地坐在床上,对这天气无多大感慨,直到房门被敲响推开时,黑子才有了反应,“绿间君?忘了什么吗?”他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明天的幸运物忘记给你了,这个消磨时间的时候用吧。”向黑子礼貌地点头示意,走进病房后绿间把手中包装好的礼物递给对方,随后走到窗边将开了一条细缝的窗户关严实,避免寒风入侵使得床上的病人再度感染风寒。
  不明所以地看着手中的幸运物,黑子致谢的同时顺道将脑中的疑问说出,“谢谢,可是为什么要包起来?”
  抬手推了推眼镜,绿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由自主地,总之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看,那是一本书的说。”
  “这样啊,是说明天的幸运物吧?那我明天再拆开,可以吗?”打发时间必备良品,而且还能转移注意力,确实挺好的,绿间君送的书比起某人送的写真集真是实用多了,不过作为幸运物的话,说不定会是什么奇怪的书,不然为什么把书给包起来?
  看着黑子有些怀疑的表情,绿间就知道自己多手了,包起来反而更加引起了对方的在意,“嗯,当然。”他能够读完的话,大概就能搞懂另一个赤司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抬头便见床边的人在思考着什么的模样,敏感的黑子默默在心底对此作出猜测,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幸运物放到桌上,轻声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视线直勾勾地定在黑子的脸上,绿间侧头想了想,最终还是将这个迟早都会被知道的事实给说了出口,“刚刚回来时,经过隔壁病房发现赤司已经出院了,据收拾床单的护士说是临时决定的,没想到我们前脚刚走,他就办理好出院手续而且收拾好行李离开了。”任谁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急着出院?
  指尖不由自主地拽紧了被子,黑子撇开了头,心乱如麻地吐出一句:“这样啊……”
  盯着对方面上表情细微的变化,明显觉得不妥的绿间皱起了眉头,继而更是关心地对黑子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黑子,我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是喜欢说三道四的人,但惟独你们的事,我希望你能冷静地处理,你们两个都不爱说心事,对我们的话我是没有意见,只是至少面对对方的时候要更坦诚一些,不然事情不会有任何进展的说,你应该还有问题想问赤司吧?”不管怎么看他们都是在搁置问题,不趁着赤司还在东京这边解决的话,问题恐怕会越拖越大,待到问题大到无法解决时就晚了。
  没料到绿间会说出这些话来,诧异的黑子松开了手指,转过头面向对方并勾出了一抹浅浅的笑容回应:“绿间君,谢谢你,我明白了。”他明白再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也很想跟那家伙冷静下来谈谈,但说得简单,实际上这比做什么都要难。
  确认自己的想法传达给了黑子,绿间掏出手机低头看了眼时间,随即道:“那么我也该走了,再见。”
  “再见。”抬手朝对方挥了挥,不留客的黑子道别后默默地目送绿间走出病房,房门关上的一刻,他脸上的笑容便跨了下来,再度转头看向窗外沉闷的天空,脑中又是一大堆问题,他甚至觉得自己会因为想太多而白头。
  但是……更加坦诚吗?
  天暗下来了,估计再过一会就要下雪,若下雪还要搬行李恐怕很难,而且还有滑倒再度受伤的可能,着实不适宜让一个受伤的人在这天气下外出。视线从天空移到红绿灯上,中村左思右想都觉得让后座的人独自回京都实在不妥,于是开口再度询问:“少爷,这之后真的要直接去车站吗?”
  慢慢地拆开汉堡的包装纸,赤司抬眼瞥向驾驶座的中村,继而泰然自若地回应:“嗯,学校那边缺席太久也不好,而且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收起视线,回答完后他便默默地咬了口汉堡填肚,对要离开这点毫无疑惑。
  眉头微微挑起,见指示灯跳到绿灯中村立即动作利落地启动车子,并说道:“恕我直言,少爷颈上的伤尚未痊愈,一个人搬动行李恐怕欠佳,请让我直接送少爷回京都吧。”他居然会说留在这里没什么事,记得小年的时候还特意派自己尾行护送黑子少爷回家,现在对方也一起住院了,他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这个人的想法实在让人搞不懂。
  表情不变地咀嚼口中的食物,配上一口香草奶昔咽进肚里,赤司在心中暗衬一句难吃之后将香草奶昔放到了一边,而后说出凉凉的一句话,“中村,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嘛。”
  “很抱歉,少爷。”意识到自己可能太多管闲事,中村马上便对此致歉。
  “也没什么不好,那就麻烦你了。”他现在需要安静而非吵杂的公众环境。
  得到赤司的同意,中村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轻声答道:“是。”
  “铃铃铃……”就在此刻,被随意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起来,促使赤司停下了吃下一口的举动,稍嫌不耐地将手机拿过,看了眼来电显示后,他才皱眉立刻接听了电话,“你好。”
  心情已经回归平静的赤司不禁猜测此来电的原由,只是还未待他得出结论,电话的另一头就传来了相当焦急的声音,“赤司君!哲君不见了!不论是医院、家里还是学校都找不到,怎么办?他那种状态跑出去要是又出什么事了我该怎么向孩子的父亲交代?你…你还在这附近吗?拜托你,帮忙找找,找到哲君……”
  黑子和纱一连串的话语不断传入赤司的耳中,就连惊愕的时间也没有给他,一口气就将所有的讯息说出,使得他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驱之不去的烦躁感也再度袭向他,扬手示意中村改变方向回程,并用最快的速度作出的决定,“伯母,冷静点,哲也不是小孩子,我现在就去找,你在病房里等着,也许他过会儿就会回去也说不定。”哲也不见了?开什么玩笑。
  “嗯…谢谢你…”听着赤司可靠的回答,黑子和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自己的没用,竟依靠了这个被自己劝离的少年。
  “别哭,我会找到哲也的。”不说废话地挂断了电话,倒胃口地把拽在手里的汉堡塞到袋子里扔到一边,被无名的怒火缠身的赤司马上指示中村往黑子有可能去的地方行驶,发誓绝对要把那个藏匿起来的影子给找到。
  夜,朦胧的月光与迷离的星芒都被乌云遮去,寒风萧飒,白雪纷飞,尽管开着暖气,但那刺骨的冷似乎能透过玻璃传入了车内。
  因为暴风雪的关系,车辆的行驶速度十分缓慢,望着被迅速染白的街道,车内的人不禁拽紧了拳头,而被揪紧的心同时在隐隐作痛,紧张的情绪也随时间的推移膨胀得越来越大。
  所有黑子可能会在的地方都找过了,但是却还是一无所获,赤司不明白,那家伙到底在哪?到底在想什么?若是‘他’的话是否就可以找得到了?黑子追寻的根本不是光芒,而是不可能继续存在的幻影。
  追寻幻影?
  难道说找的方向从一开始就搞错了,那家伙最有可能在的地方,应该是充满了两人回忆的……“中村!到我家去!”
  外面下暴风雪了?留给妈妈的纸条希望她能看到,不然出来找人的话,肯定会很危险,而且那个人结果还是没有回来这个家……
  寒气伴着雪花砸在大楼房顶、窗台等部位,整个世界就如这房顶一般渐渐失去了原来的色彩,最后就好似只剩下灰色的天空和白色的大地一般,纯粹得令人悲伤。
  躲在房间内最幽暗的角落,一个小小的身影倚着冰冷的墙,失去色彩的眼眸愣愣地看着模糊的黑夜,无法抑制地将痛苦化作泪,砸落在黑暗之中。
  喀嗒。
  猛然角落中的人看见了光芒从门口处照射进来,随后一个身影进入了他朦胧的视线,而房内的灯在下一秒便被点亮。刺眼的光芒让他一瞬间闭上了双眸,抬起手臂挡在了眼前,并不动声色地把脸上的泪痕给擦去,再放下手来时,他看见了光芒中站着自己想要见到的人。
  “哲也…”真是让人一番好找,这个笨蛋。
  短暂的停顿过后,赤司注意到了房内的温度和外面几乎无差,皱眉的同时转身到床头柜前拿起遥控开启暖气,随后走到衣柜前拿出自己的大衣扔到对方的身上示意让他穿上,自己则沉下气来坐到了床边。
  拿下衣服的黑子看了看赤司,暗自调适过心情后,站起身把衣服穿好走到了赤司的身旁坐下,并开口说道:“听说你出院了,我想就这么面对面和你谈谈,在这里,这个家。”
  “我明白了,先让我给你母亲打个电话报平安。”压下想要训话的冲动,赤司轻叹一口气,理解地回应了对方的要求,随即掏出手机进入到通讯记录界面回拨了第一个电话。
  “看来她没有看到纸条啊,对不起,因为妈妈好像故意避开不让我见你,我也没带电话。”这两个人之间果然有联系,也对,不然本该回京都的人怎会来到这里?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来了。点了下头,若有所思的黑子下意识地道歉,看了眼自己扔有些湿润的手指,最后选择默默地闭上了双眸等待。
  转头看向黑子,视线落在了对方泛红的眼角,赤司不由自主再度收紧了手指,被抓着的手机也因此微微地颤动,但接通的瞬间,他却从喉咙里挤出了极其平静的声音,“伯母,我找到哲也了,他就在我的家里…不,他很安全,但睡着了,而且外面暴风雪不好外出,所以明天一早我再把他送回医院吧。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嗯,拜拜。”
  猛然睁开了双眼转过头来看向赤司,眸中染上了疑惑的黑子十分不解,“为什么要说谎?”明明还醒着的人,却说对方已经睡着了。
  “这是我的自由。”若是他醒着伯母肯定会要求换人接听电话,让两个不冷静的人说话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将电话收起来,已经坐车坐累的赤司干脆躺下,十分随意的答案换来黑子更多的不理解,他没有继续追问,反是闭唇不语地盯着赤司看。 只一小会,房间里恢复了之前的静谧,静得只能听见暖气十分轻的呼声,还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
  视线慢慢地往下移,异色的眼眸中倒映出那个看似平静的身影,尽管如此,赤司还是能从那双黯然失色的眸中看到了一丝不平静,就如自己一样,“你想说的是什么?”
  直勾勾地看着对方,黑子张开唇,停顿了许久后才发出了生冷的声音问道:“征十郎,消失了吗?”不管要做什么决定,他都必须先确认的问题。
  赤司无奈地吐了一口气,随后像是早已想好了答案一般,不急不躁地回答:“今天松元医生最后一次给我做了诊断,我似乎是给自己做了必须要消失的暗示,或许你没有遇见我才是正确的。”不管怎么说,消失这件事……大概已成定数。
  立马就听懂了话中的含义,黑子猛然转过身抓住了赤司的衣领,用力地将对方揪了起来对上那双无可奈何的眼睛,激动地大声反驳:“别开玩笑了,不管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有多大的影响,但和你扯上关系,爱上你这种事,全都是我自己做的选择,为什么你要怪罪自己?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选择让自己消失?你至今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努力的,笨蛋……笨蛋……”
  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子,与之对视的赤司尽量按压住了自己不采取任何行动,他明白黑子的话是向另一个自己说的,也知道对方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若是能够透过这样的刺激把被称作笨蛋的那个人再度唤回来,他情愿就这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事实永远都那么残酷,“是啊,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只是个笨蛋而已。”就算是现在,也只能像个笨蛋一样,看着心爱的人快要哭出来的脸,什么都做不了。
  冷淡的声音透过已变得温暖起来的空气,传到了黑子的耳中,但实际感到寒意的却是开口发话的人,而这股或许永远都传达不到他的心里。
  瞠大双眼,微微发抖的黑子最终慢慢地放开了自己的双手,低下头咬着牙忍住了即将要溢出的悲伤,忽然他张唇怔怔地念道:“你要再杀我一次吗?”就算眼前的人没有错,他也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皱起了眉头,赤司没想到他还会提起这种事,深呼吸了一口气,尽管内心多么不情愿,他还是轻声地开口,“是我撒谎了,我不能看见未来,没能遵守和你的很多约定,没有保护好你甚至伤了你,但是唯有一点我不会欺骗你,不管是哪一个我都爱你。”
  不管哪一个……果真和松元医生说的那样,但他的心意一定是没办法改变的,所以,“对不起,赤司君不需要道歉,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听着对方突然间冷静下来的声音,赤司隐约感觉到了他要拜托的大概不是好事,就好似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让人不安。
  抬起头看向了赤司疑惑的脸,黑子慢慢地张唇继续道:“请你,放开我吧。”就这么拖下去,只会束缚住这个人而已,既然没有意思,就干脆点结束掉,这对谁都好。
  对于又一次的被拒绝,赤司发觉自己一点意外的感觉都没有,就似回应黑子和纱时一样,他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将自己心中唯一的一句话说了出口,“哲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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