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芬】异族（第十一章）
凉凉的清风从窗口徐徐吹进，伴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被吸入了肺部，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给人带来莫名的恐惧，若非阳光洋洋洒洒照入室内，他会以为这股阴冷来自寒冰地狱。
微张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芒很快就习惯了，留有一头长长白发的少年也终于清醒，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发呆了好一会，继而转过头，“……皮？”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变瘦了？气温好低，是不是开空调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本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大P听见了那细微的声音，连忙睁眼凑过去嘘寒问暖，末了他注意到了那双原是湛蓝的水眸仍有一只未变回来，渗人的鲜红映照着他担忧的脸庞。
抬手摸摸有些昏沉的脑袋，随后拉着对方的肩膀吃力地坐起身，芬达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十分难受，就像是一天做了一年份的运动，酸痛不已，所以他不由自主地就眉头紧锁，躺到被立起的枕头上，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道：“水。”
刚说完，他就见面前的男人风一般跑到角落的饮水机用纸杯装了杯水，回头索性直接喂了过来，他也懒得抬手，就着喝了几口之后瞧向周围，问道：“这里是哪里？”他记得他们在那个温泉旅馆似的家住着，怎么就成病房了？好难闻的味道，好吵人的监护仪，床边还挂着两瓶打完的点滴瓶，他生病了吗？他只记得自己作了一个噩梦，很冗长的噩梦。
“辻家。”他一定会吓一大跳吧。
果不其然，芬达瞪大了双眸，有些迟疑地抓住了身旁人的衣袖，“…辻家？”对了，他确实听说过这个家族是阴阳师之家，但最近与一些妖怪组成了一个团队，专门帮助那些受难的人与妖，可是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嗯，这里有可以治疗你的巫师，所以……”本理所当然地回答的大P忽地一顿，诧异地看着那张苍白的面颊染上了湿润的气息，他慌了，“芬达？怎么哭了？”他的泪就像一把无形的刀，直插他人胸口叫人心疼不已。这是第二次了，他从小就不爱哭，倒不如说他绝不在人前哭泣，不论受了再多伤害亦不会掉一滴眼泪，可这回却如此轻易地落下了泪珠，这是为了什么？
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不住的泪滴星星点点地落在掌心，一缕发丝从肩上滑落，淡薄的色彩映入了他模糊的眼帘，“不是梦，是真的…我真的想要用这双手杀了你……”幸好、幸好这家伙强得离谱，不然……
握住了芬达的双手，将之拉入了自己的怀里，轻轻抚着对方的后脑，大P柔声安慰：“没事的，别恐慌，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你还是你，没有任何变化。”不就是头发长了发色变白瞳色一蓝一红，不管外貌怎么改变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像个孩子似的惹人怜爱，退一百步来说，只要活着便好。
被抱住的人鼻头更酸了，哗啦啦的眼泪没停地直掉，大有将某人衬衫完全染湿之势，而那张嘴带着哭腔道出的话语更让人心疼，“骗人，我头发长了也白了，任谁都看得出这变化，而且我的妖力明显增强了，如果当时真的伤了你的话，我会……我无法解除这妖化吗？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他知道自己无法久留，但他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他还想多与面前的人说说话，多被对方这么抱抱，即使被当做孩子也无所谓，他想和他在一起，他还不想死。
“你的妖化不完全，正因如此才无法完全解除，不过放心吧，死不了，老黄的医术就人类而言可是数一数二的。”一个对芬达来说极其陌生的男音传来，硬生生打破了这挥之不去的忧伤气氛，让他愣了好一会儿，抬头看看视线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继而追随对方的视线看向室内另一张床，因为一个帘子隔开了两张床，他只能从床尾未掩盖的部位发现被子微微隆起。
“你是谁？那个人类为什么要救我？”老黄就是皮说的巫师吧？他对人类的印象不好，对这个团队更是心存疑惑，无法想象人类会无条件对妖怪给予帮助。
“库汉诺是救了你的人之一，是个研究者，为我介绍工作的中介人，外表看起来有点像流浪汉又有点邪恶，但意外地只是个求知欲旺盛的笨蛋，而老黄是他的朋友，治疗你的巫师。”大P轻轻地拍了拍芬达的肩让他不必那么防范，人类确实也有少部分待妖怪是友善的，这里的人和他过去遇到的人不同。
库汉诺为那过于详尽的介绍付之一笑，回想对方介绍自己的小心肝时仅丢出一个名字，他不禁在心中感慨这差别对待，“别这么说，没有你们我也活不了，况且你不是答应了离谱的条件吗？”若那日他在实验室发现的孩子不是芬达，而大P也没有过来，他早就死在水底了，不过没想到这次的事件会直接导致最强的妖怪加入这个组织，看来未来会有不得了的事情发生，这让人不得不感慨，活着的确真好，他要见证时代的变迁。
“条件！？什么条件？”总算抓住重点的芬达把头一转，瞪向话不到点的大P。
“加入辻家。”此时的大P很想过去掐死那个大嘴巴，这种时候说这些不是在加重这孩子的愧疚感吗？偏偏他漫不经心地就说出了别人不想说的话来。
这条件让芬达愣了，就连泪水也忘了掉落，“……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这老头不是已经退隐了吗，加入这种团队以后肯定不会有安宁的日子。”他为何要帮一个注定活不久的半妖？三十五年对他来说只是眨眼之间，明明没有这种必要的，可他还是做了，为了留住这短暂的生命堵上了自己的人生。
“没什么，只是换个工作而已，这里包吃包住有工资，我要做的只是偶尔打个下手处理任务，很划算。”只是……以后的日子确实不可能安宁了，这个家族的宗旨与政府相持，迟早有一天会正面对上，人与妖终究不会和平，他对这个理想不支持，但也不反对，人活着不能没有希望，他们的时间不像妖怪，多得可以随便浪费，况且已经答应了这事，他不打算反悔。
望着对方当真无所谓的表情，芬达扁起了嘴，心底万般言语却不知如何开口，咕哝了半天最终只骂了句：“笨蛋。”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抬手将那张脸上的泪珠全数擦拭而去，大P打趣地问：“不哭了？”
扭过头，芬达不承认地哼哼，“才没哭。”
大P勾起唇抬手揉揉对方依旧柔软的发丝，轻声地念叨一句：“你啊，真是要把人吓死。”忆起当时紧迫的情况，他就无法镇静，一度以为自己会永远失去的感觉让他变得无法再放手。
“胡说八道，千年老妖才不会随随便便被吓死。”谁不晓得他曾是最强的妖怪。
“会的，所以别再吓我，别再离我而去。”手掌沿着长长的发丝来到了对方的腰，他轻轻一使力，再度把人拉入了自己的怀里，呵护备至地抚着银白色的长发，熟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衣传至对方心底。
芬达无言地靠在了大P宽厚的胸膛，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他闭上了双眸，抬起双手轻轻回抱了面前的人。
室内回归了平静，耳边仅剩监护仪有频率的声音，自觉插不上话的库汉诺终于识趣了一回，扬着意味深长的浅笑看着天花板，一片苍白，那是未知的色彩，他喜欢未知，更喜欢揭露答案时的喜悦心情，那是无人能体会的至高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