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影影

　　来到饭厅，赤司不意外地看到中村正有条不紊地将外卖摆放在桌面，不急不忙地走过去把手上的托盘放下，继而坐在餐桌前说道：“叫了两份，你也吃吧。”
　　“好。”中村没忍住瞄了眼他，抿着唇不知还想说些什么，满腹的疑问堵在胸中让他憋得难受，可他仍旧恭恭敬敬地将一碟碟小菜摆好，最后默默地坐在对面，等待赤司发话。
　　端碗便吃起了醒来的第一顿，只是第一口，赤司就微微皱起了眉头，接着又陆续吃了几个小菜，他才看向同样在吃着的中村，略显无奈地问：“味道如何？”
　　愣了一下，中村忙咽下嘴里的食物，答道：“还算不错。”
　　“是吗？却是不如你做的。”垂眸看着桌上卖相精致的饭菜，赤司的眼神黯淡了半分，努力回想记忆中每一样菜式的味道，好似那样做，吃在嘴里的饭菜也会变得美味些。
　　见赤司似乎不大喜欢面前的饭菜，中村立即回应：“明天开始我会做的。”
　　闻此，赤司朝他笑了笑，复又吃了几口，不再在意味道如何。因为他知道，即使再由中村做饭，他也已经吃不出以往的味儿了。不过再怎么样，该吃的时候还是得吃，他可不想才刚开始就弄垮了这副身体。
　　片刻后，待两人都吃饱喝足，赤司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了会儿手机，想了想仍是发出了一条简短的叮嘱邮件，随即又翻了翻近期新闻，直到中村收拾完毕。
　　“敦还好吗？”放下手机，赤司并不浪费时间，没有拐弯抹角地直接发问。
　　刚坐下来的中村听罢微微蹙眉，回想起出门前的一幕，答道：“萎靡不振，不过冰室一直在开导他，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振作起来。”
　　“嗯。”看来冰室算是想通了，如此一来也算省事些。
　　“少爷不打算把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他吗？”见赤司反应平淡，中村以为他是早有预料，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不明白为何要如此隐秘地把自己叫来此处，难不成他并不想让他还活着这个消息传出去？
　　“没必要，他也该成长了。”赤司低垂着眸子，就像只是在义务处理什么工作那般，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
　　“是。”尽管疑惑，但中村还是接受了这个答案，毕竟比起紫原，他更担心的还是眼前的人。
　　轻轻颔首，没有过多停留，赤司又问：“猎人那边现状如何？”
　　“不大乐观，上次事件虽然没有出现死者，但包括紫原在内，有部分猎人退出了公会，这时候四处却陆续出现了几次吸血鬼暴乱，可以说手忙脚乱，不过……”说到这里，中村本就皱起的眉头揪得更高，顿了顿才继续道：“这些暴乱似乎大多因为吸血鬼在内讧，所以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猎人的压力。”
　　双眸微微眯起，似听见关键点的赤司抬手抵着下巴，作思考状，嘴上不经意地重复了那个令他在意的词汇，“内讧……”也难怪灰崎急着把他带走，原来担心的事情已经开始发生了，会是谁呢？
　　听到他的话，中村点点头接着说：“是的，因为救黑子的行为导致现在大多数亚纯种都曝露了身份，加上内讧一事，与猎人的状况相比好不上太多。”
　　说是救，实际是不是倒插一把刀却是不得而知，毕竟当时他预知所见的是相田把那些来营救的家伙全都快速转移了，所以哲也身边的人他一个也不能轻信，“关于亚纯种的身份，你拿到详细资料了吗？”
　　“拿到了，猎人公会的专属平台虽然登陆了所有资料，不过吸血鬼那边似乎早有准备，资料登陆不到一刻平台就受到黑客攻击瘫痪了，听说协会分布各地的资料库也同时受到了袭击，资料被毁得一干二净，估计除了事件的目击者和协会的一些高层之外没有人能知晓。”中村无奈地慨叹一声，禁不住为亚纯种的远见感到赞赏，若非当初为了方便事先就打入平台内部，恐怕这份资料他也无法及时拿到，只能说真不愧是活得长见识广。
　　“嗯，这样也好。”虽说其中可能会有背叛黑子的傻瓜存在，可若讯息曝光，必然会引起更大的骚动。现下两方势力如若再度正面交锋，往后定是再也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了。不过协会想如此迅速地想要再组织一次狩猎行动估计很难，他该趁这段时间赶紧找到背叛者。
　　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正在思考的赤司，中村沉默了，明白他仍然在为了人类与吸血鬼间的关系烦恼，这其中的缘由，只怕是黑子的关系。静待半晌，中村才又迟疑地说道：“那个，黑子君似乎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抱歉，我没能……”
　　放下了手，赤司从沉思中抬眼看向中村，考虑到黑子的能力，他无奈地摆了摆手，笑道：“没关系，你能截获亚纯种的资料已经很不错了。”那家伙就算近在眼前也很难让人发现，若能收集到他的讯息几乎不可能。
　　“是，少爷打算接下来做什么？”这个样子看来少爷已经联系过对方了啊，他是白担心了。
　　“绕过猎人协会，找出藏在亚纯种里的内鬼。”就似在唠家常那般，赤司随口便把自己想做的事言简意赅地说了出来，平淡得让人听不出这任务的难度，可中村是何许人也？作为陪伴在赤司身侧最久的人，他自然不会被这表面现象蒙蔽双眼。
　　“你是打算替黑子君排忧解难？”实际上中村并未想过亚纯种中存在内鬼，可一听赤司这么说，倒有许多略显不自然的地方都迎刃而解。藏了这么多年都未被寻获的黑子为何会暴露自己的居住地，那个即使亲眼所见都容易被忽视的纯种，若非被有心人故意透露，根本不会被注意到。只是，要找亚纯种中的内鬼，这未免太难了些。
　　“若非如此，要解决吸血鬼与人类共存的问题会变得进行不下去。”黑子无心与人类相持，但吸血鬼们并不全听他一人，在这时候引起骚乱无非是要在猎人讨伐纯种的事件上再添一把火，再这么下去想要改善关系就会变得难上加难了。
　　指尖微微一颤，中村点了点头，却有些为难地开口：“少爷，这恐怕……”
　　“这是我该做的，非做不可。”不等中村说完丧气话，赤司就冷冷地打断。
　　僵在原地的中村张着唇，看着赤司认真的模样，他慢慢地低下头长吁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已经换上了柔和的表情，并说道：“我明白了，我会全力协助你。”
　　听着这般义无反顾的回答，赤司挑了挑眉头，继而说道：“中村，有件事要告诉你，听完之后你若是反悔也是可以的。”
　　“……好的。”尽管有所准备，中村还是为赤司这样的说法感到诧异，再加上一开始那些询问，让他有了很不好的预感。而事实上，那不好的预感确实成真了。
　　赤司一字一句地将自己为何会在此处的原因说出口，这愈说愈让人，中村只能惶然无措地瞪大双眼，过于诧异的事实让他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直到赤司又一次对他扬起浅浅的笑，然后默默地替自己添了茶水，淡然等待他的答案。
　　那样从容的一举一动明明都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中村终于知道，赤司为什么要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将自己单独叫来，还问自己以前从不会问的问题。原来，眼前的人真的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少爷了。瞅着那张仍是那么熟悉的面庞，中村竟有些鼻酸，他不由得问道：“值得吗？为了黑子君连性命也搭上，真的值得吗？”
　　被问出了意料之外的问题，赤司只觉得有些好笑，他想中村是替他感到不值，可事到如今问这样的话未免太迟了些，所以他只能答道：“不知道，我无法代替一个死人给你答案。但若你问的是我，答案自然是值的，毕竟把没有完成的事做完，是我存在的理由，况且……不，没什么。”
　　没想到赤司会这么回答自己，中村一时间再度说不出好话来，只觉得对方的笑容过于不真实，就好像已经预见了什么，让他无比心慌，“我会留下来，之前我也说过，就算你变了，我的忠心也不会变。”值得吗？不管以前还是现在，他家少爷都任性得令人无所适从，仿佛眨眼间就会消失那般，让他一刻都不敢远离。
　　“谢谢。”放下杯子，赤司依旧扬着笑，并未因中村的答应与否而动摇。
　　“这也是我该做的，不必道谢。”这么客气，哪还有一个少爷的模样？他只要继续理所当然地下命令就好了。
　　赤司点点头，不想过多，便把话题转移，“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已死的消息被封锁了？”他确定那时的自己已经死亡，但相关的消息却半分未漏出，在他不知道的这些天里定是发生了什么，这让他有很不好的预感，只可惜他已经无法预知了。
　　“因为你一直提倡共存，却在讨伐纯种的战场死去，这种消息若是传开，定会更为人心惶惶，而且老爷他……他不能接受事实。”所以封闭了消息，欺人的同时也在自欺欺人，不过他马上就被赶了出来，在这之上有无更深层的缘由就不得而知了。
　　“是吗。”这么解释倒是说得过去，总而言之只要不引发骚乱，姑且是件好事。
　　见赤司不带一丝感情的回应，中村犹疑了一瞬，接着忍不住反问道：“少爷你不打算回赤司家了吗？”
　　深深地看了中村一眼，赤司侧头想了想，然后抬手指了指自己，苦笑道：“以这副模样回去只怕再也出不来了，这样胡乱垂下名为希望的蜘蛛丝只会导致更大的不幸，而且我的事不能让更多人知道，他迟早会接受现实的，在这之前，就忍耐一下吧。”
　　“………………了解。”漫长的沉默过后，中村低下了头，垂着眼帘掩去浓浓的伤感，最终缓缓地道出了两个字。
　　瞅着那个模样的中村，赤司心中有着说不尽的歉意，若非必要，他会连中村也排除在外，毕竟……一旦知道了真相，大概就是这个表情了吧？
　　这样的事情，你预料到了吗？